牧斯评诗游金柳宗宣鱼小玄

客观的力量有多大

桐照码头游金

海风吹着晒在铁栅栏上的破布吹着岸边剖鱼的妇人内陆来的旅人问候她上午好问她那一排排的,一排排的破布是装饰海岸吗不,那是用来赶鱼的远些的浅水里,人们拖着大竹筐在洗鱼——已被剖杀的,各种各样的鱼它们将在岸边上那些芦席上晒干那里已经晒着了许多和山地人晒萝卜干有着同样的朴素和古意更远的码头上,高大的机械船正在停靠穿着防水服的卸货工人在作业把一筐筐海鱼从船上吊下,又装上等在码头上的厢式货车。大海从远处源源不断运来回归的渔船。而近处,碎冰机不停工作巨大的冰块被碎为冰粒装上手推车折射出无数冰冷的太阳。靠着这些冰浓郁的咸湿腥味,被送到内陆——一种可被理解的未知的生活。为了亲眼看看渔民的责任田,内陆来的旅人被允许登上一条正在解开缆绳的小渔船转眼他们已经驶过几座小岛,现在只剩下扩散过来的波纹,和海浪涌动的声音 

  《桐照码头》似一个长焦的电影镜头,由近及远推进叙事,新入镜的每一样事物都活色生香,使得读者在惊讶中进行。诗篇的语言客观而冷峻,于意犹未尽中中止又给人期待,有希斯比亚的风格。诗中的每一项物事都充满故事,都是我们不大了解的陌生的生活。每一项物事是指诗中述说到的破布、剖鱼人和被剖的鱼、晒鱼的方式、码头、码头上的工人、机械船、渔船,甚至海浪……每一个项都是独立的,有智慧的,都有未完的故事。   这样的描写不知是不是事实诗意?是不是强大、底蕴丰厚的事实生活在支撑着作品?也就是生活的介入,使得诗篇强劲而坚韧。如果离开了生活的介入,我们的诗篇又剩下什么?当诗篇中出现在栅栏上晒破布是赶鱼的回答,这是不是生活的神秘?是不是我们不了解的有趣的生活秘诀?并且,诗篇还最大限度地控制了情感,我相信,大多数诗人遇到这样的题材肯定毫不犹豫地抒情,肯定悲悯或同情地贴近那个剖鱼的妇人、那群卸海鱼的工人以及这个港湾里的可能痛苦的生活。然而,游金给我们呈现的是他们都是对生活有自己理解的人,剖鱼就是剖鱼,这是我们的生活;这么晒鱼就这么晒鱼(像晒萝卜干一样),这也是我们生活的正常内容。无论卸货,渔船进港,让观光的人参观……也仅仅是正在发生的“事实形式”,他们并不奇怪、抱怨,更不会诅咒,这有条不紊的生活正是他们需要的,正是他们的生活。所以,有时,事实诗意恰恰是力量的体现;少一些“抒情”,恰恰是现代诗歌最需要的,不是吗?

被聆听的新山水

看云

柳宗宣

一团灰云罩住西边太阳从芭茅望过去光线和云团在那里僵持充满隐喻的云象。永不停歇的徒劳游戏,在唯一的时刻向坡地池塘绕行,长长云阵支撑天空的弧形;傍晚停靠水泥廊柱,廊柱正支撑白云和往事,从早年异地游来片云和山坳火烧云纠缠叠合当你躺在藤椅或从炕房出门正好碰面互视辨认;身体内外云朵冒现如消逝复见的故人空气和天空:苏格拉底的神灵游荡空中,戴摩尼昂之声被听闻

  山居、过上可能的生活,大概是柳宗宣是近期生活的基调,在别处或别人的山上建一栋房子,这需要多大的财力与勇气。然而,他仍是像一千八百年前的那位一样,友好而深情地呼唤各种事物;事物们向前如驯,听从教诲。一方面,这是我们传统文化的宗亲,另一方面是从本地的视角,自农人与明月的视角去揣摩我们诗国曾经的旖旎。也即说,查清自己的身份,找一个合适的声调走向户外,是一代诗人或几代诗人的宗教宣示。可是,这一文化事件的主体是谁?事件的主体到底是在山间,还是在心里呢?或是有时候在山间,有时候在心里,还是有时候同时在山间与心里,都没有绝对的答案。这里需要见证者与发言席,而柳宗宣给自己预订了这个平台。自此之后,他经常在山间看星星、看日出、看流云与落霞,他经常在山上与事物交流,看土地,柴草、枯枝与虫蚁,看这些事物氲集在一起的变化,看山下的一位小伙子、一位老妪、一个检查站、一个集市、一位木匠、一匹马、一只麂子、一头牛……这一幕幕构成他新自然主义的核心,也是“新山水”的新的组成。在这里,他既是一个新的也是一个古老的观察者,或者说他有权站在这里,为诗的“万古愁”开个一个小窗。   《道路解封日》描绘的小景至今我让难忘。“从树身的缝隙看见远山绿水,红的是桃花,白的是李花;油菜花一层层沿梯田漫延,金黄在那里簇拥。”与其说这是对自然的刻绘,不如说这是新山水诗的必要之旅,即新山水纵使在疫情之后,也绽放如初,并最终泅渡到画卷中来,这是旧山水所不具备的。   《看云》有居山后的浓淡相宜、笃定,也即说“已能从容地看这山了”。云之变幻,以及云团压到池塘边上,表面上是自然现象,引申开来却可能是时代的压迫与反抗。诗歌也好,词语的流变也罢,语义的进化在这里提供了一个良好的范例。无论是哪一种,在没有预设立场的情况下,我更愿意将其理解为我们文化立场的阻压与凌空。   “灰云贴得很近,几乎压倒了他家的门廊。”这大概是不同时代的云,因为它既不飞天变幻,也不金光闪闪,而只是强调此一特殊时刻。是日常再正常不过的普通的、看起可能也不十分美丽的云而已。它来到人间,“向坡地池塘绕行”,云团重压大地,甚至冲到了池塘,这个设计使人心惊,可做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抱负的遐想。“苏格拉底的神灵/游荡空中,戴摩尼昂之声被听闻”,将自己想象成苏格拉底或本就有一个苏格拉底在与天地万物对话,“戴摩尼昂”可看作是个纯化心灵的超现实声音。于是,众物热切起来,想给众仙更多,最后他们的爱相互交织,织出迷人的锦缎。

用词语画像

肥鹅进了幼儿园鱼小玄 

肥鹅不洗澡,光脚啪嗒啪嗒地走它的脖子又长了。   “这是小时光,亲爱的皮诺曹。”它忙于修剪指甲,饮盐汽水。把香瓜塞进扁嘴巴。不吐脏话大暑天,要备好花露水和痱子粉穿肚兜的肥鹅,不爱做早操。   “这是幼儿园的时代,鹅小肥”它挨了训,写了检讨书。我们的肥鹅,于是很乖很乖地扭起屁股去澡堂途经全聚德,还要捂住小眼睛。

  读儿童诗到底该读什么?有时候我这样想。是读作者的心灵气质、境界和立场吗?是读作品的语言和谋篇技巧吗?是读作者的学识和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吗?这些答案是又似乎不是,或者不全是。有时候我会疑惑,儿童诗与现代诗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作为现代诗的一部分它像不像克莱茵瓶,入口和出口都反噬在里面。最期望的当然是作者有天使一般美好的心灵,不光是有美好的心灵还要有天使般的魔力,其所到之处见花花开、见河河清、见树树长,万物向善,见到她之后任何事物都愿意敞开自己尘封已久的心灵;而这心灵不仅仅向作者交流,也向同行交流,更向其他非己生物界别的事物交流。也就是达到人神相通、人事相通、人与语言完全相通,有时候读鱼小玄的诗就有这种感觉(词语的外相通)。   鱼小玄的诗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天真烂漫、无拘无邪、机智勇敢、浪漫又良善的世界。语言在她的笔下喷涌而出,但她并不乖巧地将语言全部收下,而是痞痞地跳跃在语言的巨浪上捡贝壳。这有点像在舌头上挑血管,腥红但有点痛。她的《肥鹅进了幼儿园》是一首即时感/既视感极强的儿童诗。   有了这样一个标题,似乎即可驱动零度写作。也就是大脑皮层处于相对静止的状态,脑海里跳入的诗句即可自动接收,不需要更改。换句话说,就是屏息静气,聆听灵魂深处的声音,我们的灵魂常在心灵深处喃喃自语。当然,这聆听是有前提的,需要自己是个才华横溢、擅于思索、慈爱且敏锐的人,否则就会写成了别的诗篇了。   鱼小玄的第一句选择了“肥鹅不洗澡,光脚啪嗒啪嗒地走”,展现的是一个坏坏的不大听话的小肥鹅的形象。“啪嗒啪嗒地”,象形词的用法巧妙地勾画出了小肥鹅憨态可掬、优雅又魅力十足的形象。“不喜欢洗澡、不喜欢做作业、不大听话”恐怕是当代,乃至是每一个时代的孩童的最突出的特征,而鱼小玄机警地抓住了这一点并直接使用,使得诗篇色直击要害而妙趣横生。   就一首诗的开头,恐怕很多人有话要说,因为诗篇的第一行往往决定诗的全篇的形态。诗的第一行的语调、价值取向,甚至词句的多少,都会影响整首诗的生态。也即说,当你写下第一个词,就可能决定了收尾会用(能用)什么样的词。比如,第一行使用了“啪嗒啪嗒”这样的象声叠词,后面的诗行也就免不了要出现“很乖很乖”这样的叠词,以作为呼应。这是隐藏在诗句文化中的美学秘密,同时也是一种人类完善表达的本能,不说就不会注意。而鱼小玄在开头使用机智的、跳跃性很高的语言,就决定了她后面的诗句也需使用这样的语言。如果不信,有好事者——可将她的这首诗改成另外的开头,如“肥小鹅深夜还在看电视”……照这样写下去,诗可能就会是另外一副模样。   “‘这是小时光,亲爱的皮诺曹。’/它忙于修剪指甲,饮盐汽水。把香瓜/塞进扁嘴巴。“这样俏皮的句子显然只有女诗人才会写出来,这显然是有女生的性格特征与日常爱好的。特别是“小时光”“皮诺曹”“盐汽水”这样的短语和词,体现了某种时代的特征,也即说,如果再过数十年再回首这首诗,就能一眼看出这首诗的时代特征,因为这几个词是我们当下时代中独有的词。我这样说,是想说在许多儿童诗中看不到其作品的时代因子。有些诗虽然写得很好,但就是看不出作者的身份与心性。而鱼小玄能在自己的作品中嵌入时代因子是令人欣喜的,因为许多作家/诗人想做而未做到,有些作家/诗人想做而做得那么拐扭,且尚在一首小诗中。   后面的句子,都是深入描述与刻画小肥鹅的形象,“不吐脏话”显示这是一只有修养的小肥鹅,是风度翩翩、可爱有性格的小肥鹅;不洗澡或许只是一时怄气,“不洗澡、不爱做早操”就艺术审美来讲,都是反写,是作者故意以反衬的方式来表现小肥鹅这一艺术形象。在生活中,当有一只聪明伶俐、穿着肚兜的小肥鹅在家里转悠,哪个会不喜欢呢,哪个不会将其当成宝贝呢?实际上,这很契合当代社会中国孩子在家庭里的地位与状况,深刻而生动啊。   诗的最后一节,笔锋一转,写到小肥鹅挨训了,还写了检讨书,作者给小肥鹅取了绰号:“鹅小肥。”绰号天真又充满童趣,让人抿嘴一笑。最后,这只小肥鹅终于乖乖地听话了,扭着屁股去澡堂了,由此,它是一只懂事、有修养的小肥鹅了。末了还不忘幽默一把:“途经全聚德,还要捂住小眼睛。”这样的句子既轻松又愉快。就我来看,这仍然是采用反写的艺术手法,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之前,这只小肥鹅可是常去全聚德哟,它能获“肥鹅”这一称号,也是仰仗全聚德的鸭子赐予。   总而言之,我觉得鱼小玄是个创造力十足、充满魅力的诗人,她的诗既是现代的也是古典的,是叙事的也是意象的。她用一种假定的——“世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作为叙事背景,《肥鹅进了幼儿园》也是在这一背景下完成的。在这个艺术世界,世界的一切都可邀请成为朋友,是相互爱恋并惺惺相惜的。《肥鹅进了幼儿园》有一种“成熟的简练”,全诗用一种诙谐而高贵的口吻在推进语言,配以精美的细节,于日常中擦亮古老汉语的原始之光。我认为肥鹅的艺术形象同米老鼠、唐老鸭、皮诺曹等一样,将奉为经典。   生活中,与许多愁苦诗人不同,鱼小玄是个快乐的人,走到哪里都大受欢迎,可谓人见人爱。鱼小玄多才多艺,她既会写诗、编剧、写儿童小说,又会画画、旦唱、演戏和做时尚的网游文创以及会做同龄女孩子一般不会的女红。

元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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